2、第章(1 / 2)
一间破旧低矮的出租屋,屋外壁上糊满乱七八糟的小广告,窗玻璃一隅不知被什么击中,裂纹遍布,几张破报纸随意贴上挡风。借门口缝隙偷觑,里头火光微闪,人影寥寥。
段成式在《酉阳杂俎·诺皋记下》写:“一日自临瓮窥酒,有物跳出啮其鼻将落,视之,乃蛇头骨。”
于桐翻阅着不知从哪儿捣鼓来的古杂书,啰啰嗦嗦一大堆话里,她就对这句颇感兴趣。
“爷爷,蛇头骨跟人头骨一样吗?”语气清淡,偶感有意思才问的样子。
老爷子弓背坐在一旁的竹排椅上嘬着烟杆,本应金属锃亮的烟杆早已褪去那层光泽,显得破旧尘鄙。老爷子拂起衣袖,小心擦拭杆身,宝贝的紧。
“爷爷我只教了你摸人骨,蛇骨这玩样儿你太爷爷的太爷爷都没摸过。我们的手可金贵着呢,你可护着点儿~”老爷子拖腔拖调,眯眼吐烟娓娓说。
于桐嘟嘴,她才懒得摸,只是有些好奇。见爷爷没有要继续这个话题的意思,她合上那本破旧的书,以完美的抛物线扔进了前方烤地瓜的炉子内。
“哎哎哎,丫头,干嘛呢?”老爷子挥手急唤,一副阻止她的模样。
“没什么好看的,烧了,我的地瓜也快好喽~”于桐洒脱不以为意。
老爷子拍腿哀怨:“你太爷爷的太爷爷的太爷爷传下来的古书就这么烧了?”
“这哪是传下来的,明明就是前阵子在垃圾桶里捡回家的。”于桐不屑,拿了个棍子去捅了捅自己的地瓜。
“前阵子捡的那书在我屁股下垫着呢!”老爷子抽出来给她瞧。
于桐胁肩,嘿嘿一笑,调皮:“爷爷,烧错了。”
老爷子斜她一眼,长大越发皮痒了。
判断地瓜软硬之后,于桐满意点了点头,又四处瞧了瞧,她说:“爷爷,手边那本书扔给我。”
“又烧?”
“包地瓜!”
爷孙两人蹲在租房里吃着新鲜出炉香喷喷的地瓜,身上穿的是那种电视剧里才会出现的古朴稀罕服装,要是有人进来看见这一幕没准猜两人是群演。老人手上的黑皮手套与他这一身穿着格格不入,即便粘上地瓜渣,也未曾摘下。
“爷爷,吃完这顿,我们推着地瓜车赶紧逃命去吧。”于桐嘟嘴呼气,想将地瓜快些吹冷,吞入口中。
老爷子满脸褶皱,模样淡然,“咋?又犯事了?”
于桐支支吾吾:“之前不是那个刘老大找上门让我给他摸骨嘛,说给二十万,我一听就答应了,结果我过去一看,是个死人,这我怎么摸,半推半就,随便编了通屁话,赶紧跑了。”
老爷子眸色微黯,转瞬即逝,咬了口地瓜,沉稳苍老道:“嗯,吃完赶紧走。”
于桐颔首。
大半夜,两人收拾好全身家当,推着那辆破破烂烂的地瓜车,从出租平屋内悄悄出来。于桐左顾右盼,天空一声响雷,吓了她一个激灵,果然这种偷跑的事情少干为好。
“爷爷……快点儿……”于桐压低声音催促着。
“我这一把老骨头哪比得上你啊!”老爷子虽抱怨,弓着背加快步伐紧跟,样子有些可爱。
“我还推着地瓜车,背着行李,你就拿了根你那破烟杆还走那么慢……”继续压低声音絮叨。
老爷子一听不乐意了,小跑几步上前,往地瓜车上一坐,摊手嘚瑟:“丫头,你推吧。”
于桐翻了个白眼,“臭老头!”
虽嘴上骂骂咧咧,手上和腿上动作没慢下来。
老爷子嘿嘿一笑,又撸起袖子,低头擦拭着自己那杆有年岁的烟杆。
待背对于桐,他刚才嬉笑的神情早荡然无存。
老爷子抬头望月,十五的月亮真是圆白如玉。
摸骨师到现在这个年代,哪里还有什么门户,除了他们爷孙两人,估计都绝了。
二十一世纪,科学信息技术发达,他们这种看命数的,本就不该存在世上。
都是该带进棺材盖里东西,他又偏偏存着“祖宗的东西不该绝”的私心,将一身摸骨秘术,尽数授予于桐,孩子天赋异禀,一学就会,过目不忘,过耳不遗。
如若无人知晓他二人的身份,兴许能轻松快活到寿终,可这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总有一些人觊觎窥探,暗流涌动。
“丫头……你今天几岁了?”老爷子感叹问。
于桐小嘴一张,开机关枪似的不停说:“我哪知道我几岁,不应该我问你我几岁了吗!臭老头!”
“问我啊……”老爷子挠挠花白的头发,苦恼。
于桐累得微喘气:“行了,爷爷别想了,想破头你也想不出。”
老爷子又回头朝于桐不好意思一笑。
于桐大概是96年或97年生的吧……
当年他云游,也不知道别家人怎么找到他的,告诉他儿子和儿媳都死了,就剩下这么个不知生辰的独苗闺女,让他好生养活。他那时两耳一震,别家人就把于桐塞进他怀里说,儿子和儿媳连名字也给她起好了,叫于桐。
梧桐生矣,于彼朝阳。之后他就带着这么个孙女,苦巴巴地拉扯到这么大,也算是亭亭玉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