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中原一点红(2 / 2)
沈珊姑道:“不知道。”
楚留香吐出一口浊气。双眉皱得更紧,似在苦苦思索,韩文也是眉头紧锁,也不知道在想一些什么,这两个人都是面色诡异,久久不语。
冷秋魂突然厉声道:“昨夜本门发生的惨案,与‘天星帮’可有关系?”
沈珊姑道:“什么惨案?我不知道。”
冷秋魂瞧了楚留香一眼。楚留香继续问道:“左又铮出门之前,可是接着了一封书信?”
沈珊姑想了想,道:“不错。”
楚留香眼睛一亮,道:“你可知道那封书信现在哪里?”
沈珊姑道:“掌门人交给二师兄了。”
楚留香道:“二师兄是谁?”
沈珊姑道:“‘天强星’宋刚。”
韩文截口道:“他现在人在哪里?”
沈珊姑道:“他还在徐州筹募付给‘中原一点红’的酬劳,今夜想必就能赶来了。”
像是见鬼了一般,一直在冷笑的,冷秋魂耸然动容,道:“中原一点红?可是那冷血的职业杀手?……你‘天星帮’为何要付给他那般巨大的酬劳?”
沈珊姑痴痴一笑,道:“因为咱们要他来对付你们‘朱砂门’,你们若是有杀害本帮掌门人的嫌疑,就要将你们一个个都杀死!”
冷秋魂苍白的脸,变得更全无血色,一双纤细的手,不住神经质地抚摸着腰边的刀柄,道:“你们付了他多少酬劳?”
沈珊姑道:“一万两,每杀一个人,再加上一千两,杀你冷秋魂却是五千两。”
冷秋魂神经质地大笑起来,道:“很好,我如今才知道我的命原来比别人值钱些……但五千两也不算多,我可以付他一万……两万。”
沈珊姑道:“一点红信用素来很好,只要先接受了咱们的条件,你就算再给他十倍的酬劳,他也是不会答应的。”
冷秋魂笑声突然停顿,手掌紧握着刀柄,目光移向窗外,像是生怕那神秘可怖的一点红随时会闯进来。
沈珊姑痴笑着望向韩文,道:“你到底叫什么名字?你原该叫‘天强星’才是,我那二师兄虽然叫‘天强星’,但哪里有你那么强壮?”
楚留香赶紧伸手在她“睡穴”上轻轻一点,喃喃道:“女孩子不可多说话。若是变成长舌妇,可就嫁不出去了。嫁不出去的女人,我素来不愿瞧见。这世上若是没有嫁不出去的女人,是非就会少得多了。”
沈珊姑终于沉沉睡着。
冷秋魂眼睛犹在瞪着窗户,喃喃道:“中原一点红……他的剑究竟快到什么程度?他难道真的有传说中那么恶毒?他难道真的……”
楚留香一笑接口道:“冷兄不必多想,反正立刻就要见着他了。”
冷秋魂霍然站起,失声道:“他立刻要来?”
韩文点了点头,道:“这人执拗的很,想来自是要来的。”
冷秋魂握着刀的手。指节已发白,突然一拍桌子,大声道:“好。来吧!就算‘盗帅’楚留香来了,我也未必见得怕他,我还会怕中原一点红?”
韩文饶有深意的看了楚留香一眼,玩味儿的微笑道:“楚留香难道比一点红还可怕?”
冷秋魂道:“普天之下。还有比楚留香更可怕的人么?”
楚留香在一旁喃喃道:“据我所知。楚留香一点也不可怕,他其实是个很和善的人,世上比他再和善的人,只怕很少有了。”
冷秋魂哈哈大笑道:“可笑……我当真从未听过比这更好笑的话了,就算楚留香自己听到,只怕都会笑掉大牙。”
楚留香面上一窘,叹了口气,苦笑道:“人。真是奇怪得很,有时竟宁愿去听信别人的谣言。而不相信真话。”
韩文倒是觉得有趣儿,还真想看看楚留香掉了两颗大门牙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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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间,大厅屋瓦“格”的一响。
冷秋魂笑声一下子就顿住,全身上下,立刻再没有丝毫笑意,就像是被紧弦弹出的弹丸,“嗖”的跃到窗旁,大声道:“朋友们既然来到‘快意堂’,就请下来吧!”
楚留香拉开门,缓缓走出去,笑道:“各位若想打架,只管找……这位,若是来赌两手的,在下倒可奉陪。”
他嘴里的这位,自然是韩文了!有韩文这么好斗的人在,他还用出手吗?
星光下,只见屋脊上人影幢幢,聚到一起,似是商议了一阵,然后五个人相继跃下,却还有气人负手站在对面屋檐上,神情似十分悠闲,一双眸子却如狼一般在黑暗中闪闪发光,张啸林瞧得清楚,这人正是一点红。
当先跃下的一人,急服劲装,满脸铁髯,但身形却瘦得和那一撮铁髯大不相称,五个人里,他轻功显然高出别人许多;
一落下地,目光便灼灼的打量着楚留香,微一抱拳,冷冷道:“阁下莫非就是此间主人?”,但见他左掌在前,中指与无名指上,赫然正套着三个奇特的乌金钢环。
楚留香笑道:“阁下莫非便是‘天强星’宋二瓢把子?”
铁髯汉子道:“正是。”
楚留香让开了门,笑道:“此间的主人正在里面相候,请。”
冷秋魂已又坐到那宽大的椅子上,雪亮的长刀已拔出,抵着沈珊姑的脖子,冷冷地瞧瞧宋刚。悠悠道:“宋二先生来得真巧,在下这里正抓住了个女贼,宋二先生如有兴趣,不妨和在下一起审问她。”
宋刚当门而立,一张轮廓阴沉的脸,已涨成紫色,也不知究竟是该冲进去,还是不该冲进去。
冷秋魂哈哈笑道:“宋二先生莫非衣服穿得太紧,怎地脸都憋红了,看来下次真该换个裁缝了,在下倒可为宋二先生介绍一个。”
天星帮弟子俱已勃然变色,怒喝着冲了进去,宋刚突然反手一掌,将最先冲人的一人打得又跌出门外,自己竟抱拳强笑道:“这……这想必是个误会。”
冷秋魂扬了扬眉,道:“误会?”
宋刚道:“此刻在冷公子刀下之人,乃是宋某的师妹。”
冷秋魂道:“呀……在下这倒失礼了,令师妹若肯早些说出来历,在下又怎敢无礼?”,他话语虽说得客气,但一柄刀却还是架在沈珊姑脖子上,全无撤回之意。
宋刚已掩不住流露出关怀焦急之色,强笑说道:“兄台若肯将敝师妹赐还。敝帮感激不尽。”
冷秋魂大笑道:“男女之间,若是有了不寻常的关系,果然是再也掩饰不住了的。”
宋刚终于忍不住变色道:“你说什么?”
冷秋魂悠然道:“在下是说。阁下为了多情的师妹,竟将师兄忘了。”
宋刚一张脸立刻更红,更紫,吃吃道:“敝师妹……敝师兄……”
冷秋魂突然长身而起,厉声道:“明人不说暗话,我不妨老实告诉你,左又铮是生是死。何去何从,我朱砂门全不知情,至于你这师妹么……你要想将她带走。只怕也没有这么容易。”
宋刚捏紧了拳头,嗄声道:“你……你要怎样?”
冷秋魂道:“你若想要这女子活着走出去,就得立誓担保天星帮永不再踏入济南一步,至于屋檐上那位朋友。自然先得请他一起回去。”
话犹未了。突听风声骤响,一条人影自左面窗户飞入,右面穿户飞出,冷秋魂掌中刀竟被人弹得“叮”的一响,险些脱手飞去。
再看中原一点红,已到了右面屋檐上。他用不着说话,已给了冷秋魂最明白,最简单的答复:“我要来就来。要去就去,谁也管不着我。”
冷秋魂脸上变了颜色。立刻笑道:“只要兄台不再管天星帮的闲事,随时要来济南城,我朱砂门下弟子,必定倒屐相迎,恭送如仪。”
这时宋刚却已再也忍不住喝道:“一点红,你杀了我门下弟子,我非但毫无怨言,反而将他们责骂了一顿,我姓宋的就算对我老子,也没有对你这么客气,但你方才明明可以救出三妹,却不肯出手,你……你……你……”
一点红冷冷道:“我素只知道杀人,不知道救人的。”
他目光比刀还冷,宋刚瞧了一眼,下面的话像是已被塞了回去,梗在喉咙里,再也说不出来。过了半晌,方吃吃道:“既是如此,为何不杀了他?”
一点红道:“我杀人从不暗算,你叫他出来,我就为你杀了他。”
冷秋魂大笑道:“只是在下出去之前,令师妹的头自然已先分了家了。”
宋刚狠狠一跺脚,嘶声道:“好,依你,从此天星帮决不再踏入济南一步。”
像宋刚这种人在江湖中地位虽不高,但帮会中人,若想在江湖上混,那是话出如风,永无更改的。
冷秋魂展颜一笑,道:“既是如此……”
突听一人嘻嘻道:“冷兄莫要忘了,这位姑娘,再下也有一份的。”
宋刚霍然转身,便瞧见笑嘻嘻走来的楚留香,他一双眼睛里似乎要喷出火来,怒喝道:“你是什么东西?又要多事。”
楚留香笑嘻嘻道:“我不是东西,是人。”
宋刚狂吼一拳击出,指上星环,寒光闪闪,取人性命,易如反掌。但他一拳击出后,面前却已没了人影。
再瞧楚留香已笑嘻嘻的站在屋檐上,笑道:“在下早已说过,打架是绝不奉陪的。要找人打架,你找他啊!”
顺着楚留香的手指向的人,宋刚一回头就看见了韩文还在那里优哉游哉,神游天外的样子,又惊又怒,向一点红连打了好几个手势,一点红却似全没有瞧见。
宋刚终于忍不住道:“红兄,你……你杀人的时候,难道还未到么?”
一点红瞧了韩文一眼,缓缓道:“世上之人,我皆可杀,但是他……你另请高明吧!”,自屋檐上抛下一包银子,竟头也不回的去了。
宋刚张口结舌,怔在那里,他简直做梦也想不到杀人如草的“中原一点红”,竟也有不杀的人,喃喃道:“他……他也有不敢杀的人?”
“不是不敢杀,而是杀不了!”,韩文悠然的说道:“其实,我们的条件,要比冷公子的还要简单得多!你只需要听着就好,这还是看在我们老板是个好脾气的份儿上,不然……我让你囫囵个进来,碎成渣渣出去!”
宋刚被那两道目光看的身上发抖,终于又跺了跺脚,道:“你要怎样?说吧!”
韩文看着自己的手,慢慢的说道:“只要你将你师兄临去时交给你的那封信让我们老板瞧瞧。我不但立刻恭送你师妹出门,还为她雇好轿子,放串鞭炮洗洗霉气。”
宋刚不禁怔了怔。道:“你的条件,只是想瞧瞧那封信?”
韩文点头,道:“瞧过之后,立刻奉还。”
宋刚默然半晌,缓缓道:“那封信,我虽毁了,但信中内容。我却已瞧过,却不知那封信与你又有何关系,你为何定要瞧它?”
韩文道:“你也不必问我是为了什么。只问你想不想你那娇滴滴的师妹重回你的怀抱。”
宋刚考虑了半晌,又瞧了瞧灯光下那苍白而美丽的脸,胸中只觉一阵热血上涌,再也不顾一切。大声道:“好。我说,其实那封信也并非什么秘密,只是……”。
突然狂吼一声,向前冲出数步,噗地倒了下去。
天星帮弟子惊呼大乱,只见他身上看似没什么伤痕,但过了片刻,便有一丝鲜血自脊椎第七骨节下渗了出来。
冷秋魂变色道:“这已是第二个为那封书信死的人了。张兄,你……”;
抬头一瞧。屋檐上的“张啸林”已不知何去了,再一扭头,那个韩先生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宋刚狂吼倒地,墙角后阴影中便有人影一闪而没,别人虽未瞧见,但又怎能逃得过楚留香的一双利眼。他立刻凌空掠出数丈,追了过去,谁知那人影竟已在数十余丈外,他轻功之高,天下皆知,谁知这人轻功竟也不弱。
两条人影,一前一后,在济南城干燥的晚风中凌空飞掠,就像是一根线上系着的两个风筝。
那人影竟始终能与楚留香保持段距离。
片刻间,两人便已飞掠出城。远处烟水迷蒙,已到了大明湖边,这月下的名湖,看来实另有一种动人心魄的风韵。
这时楚留香已将追上了那人影──普天之下,无论是谁,轻功终是要比他稍逊一筹的。
楚留香笑道:“朋友你还是留步吧,我保证绝不伤你毫发,但是若是想跃下水,就未免要自讨苦吃了。”
那人夜枭般一笑,道:“楚留香!我终于认出你是谁了。”
“认出来又如何?你是想死吗?”
那人的笑声陡然间如同被扼住了脖子的鸭子,一声也发不出来了!看着堵在自己身前的韩文,惊颤道:“你是谁?”
“我……艹!”
韩文还没说完话,突然有一股奇异的紫色烟雾爆发而起,吞没了那个黑衣人的身影,也吞没了韩文、甚至是楚留香的身影。
那烟雾立即沉重得像是有形之物,楚留香非但眼睛被迷,身形在烟雾中竟也为之施展不开。等他闭住呼吸,冲出烟雾,到湖边时,那人影已不见了,只有湖水上一朵涟漪,正在袅袅消散。
看着站在原地,手中已经有了一柄剑的韩文,又看了看被无声无息的削掉一大块儿的青石桥栏杆儿,楚留香还是一惊的。
之前韩文轻描淡写的打败中原一点红就足以令他骇然了,可现在,他依旧觉得自己小看了韩文啊!
发怔了好久,楚留香又瞧着那逐渐消散的涟漪,喃喃道:“这莫非就是传说中东瀛武士神秘的“忍术”,我怎么从未听说中原武林中已有人学会这种几近邪术的武功?”
据故老相传,那“忍术”乃是一种能使自己的身形在敌人面前突然消失的方法,要学会这种神秘的武功,便是断绝**,将自己完全奉献为“忍术”之祭礼。
其过程之艰苦卓绝,直非人所能忍受,是以就算在东瀛武林中,能通忍术的“忍者”,通常也都是被视为鬼魅的神秘人物。
楚留香轻功虽已入化境,虽然几乎已知道世上所有逃避人耳目的法子,但对这种神秘的“忍术”,所知却不多。
不仅是他,就算是韩文也喃喃道:“我只见过幻剑流!这种流派的我还没见过!有意思!有意思!呵呵呵!”
“你还有心情笑?”,楚留香相当不满的说道:“这人既擅“忍术”,又有那样的轻功,我楚留香今日,才总算遇着了对手,只可惜到此刻竟仍猜不出他究竟是谁?”
“哈哈哈!我当然有心情!而且心情甚好!”,韩文大小不已,道:“越强的对手,杀起来才会越痛快啊!”
楚留香连连摇头,喃喃道:“疯了!你可真是疯了!而且是无药可救的那种!没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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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d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