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九章 旧地思人,堪堪入目不堪叹(2 / 2)
玉真也就辞了姐姐,自个先回了去。
金仙遣退了侍立左右的宫人,独自一个步入小园,在这其间信步游赏。那妙眸盈盈的掠过这里的景致,看那满湖盛放依旧的晚荷,心中感念着这里的一砖一石、一花一木,倏然间百感交集,似乎可以触『摸』到那个人昔时的气息、他的影子。似乎他还在……
那个人是她的堂兄,更是她挚爱的人,,节愍太子李重俊。
天风浩淼的自远方一浪浪漫溯过來,势头突然一改方才的祥和,变得有些劲猛。金仙抬手裹了一把肩头的短披风,心境倏然放空,思绪随着风儿的作弄飘忽的又高又远。
倏然间,她陷入了对往昔旧事一幕幕的回忆中……
她与他自幼相知,那是早在她还为西城县主的时候,他们便已心心相映!
这大胆且乖张的爱情委实是有违礼教的,但两个年轻人的世界从來都是简单且干净。他们才不会去计较那样多,他们无所顾虑,甚至有点儿贪恋这种瞒着父母的私下走动。
一任外界局面再紧密、情势再险峻,都与他们毫无关系,他们径自沉浸在自己爱情的天堂里,信步其间、微醉其间,看那青青的草、红红的花、蓝蓝的天。
他们私下悄行纳采之礼,她说,“为我尽一杯,与君发三愿:一愿世清平;二愿身强健;三愿临老头,数与君相见”。
他说,一世不分离……
想來那时当真是年少又天真,通身的素『性』似乎都带着一缕少年特有的疏狂!真个便轻信了“人定胜天”这类狂妄且无知的说辞,真个便以为许下了诺言、发下了誓约便会是一辈子那样长久的事情?
呵。
现如今,这兜兜转转的,已经过去了若许年。梦中未比丹青见,人间别久后,那些心疼和悲伤依旧清晰。可又恍然惊觉,似乎他从未有离开过自己……
一任这涣散的思绪随着天风的作弄而跌宕飘扬,金仙抬手,素指抚『摸』着一侧依依的柳丝,将面靥靠过去,感知着嫩柳依依拂过面颊所带來的一痕轻软,阖眸时顿然又陷入了幻象,似乎那是他在自己身边,似乎周身都缠绵了他的气息。
但是她的内心充斥着极致的平静和欢喜,那是真正超凡脱俗、看淡一切故而挣出幻象的真实写照。
这一席密语,是落在心里的,是只对他一个人暗暗的说、且也只有他一个人可以听到的:“你说你喜欢看华山的日出,你说你向往终南山与我一起终老。原來你已经这样迫不及待,原來你已经先我一步、终南久葬……好吧,那么便让我带着你一丝幽魄,以我有生之年,将那华山的日出看个遍。最后,再带着你,陪你回终南终老……”
这般氛围委实过于**、委实暧昧且缱绻。旧地旧景,却不复是旧时旧人……
金仙太沉浸,沒有注意到一道目光正深意若许的落在她的身上。是她的父亲,皇帝李旦!
旦心中倍感惆怅,便闲闲然顺着宫道漫无目的的走,不知不觉走到了这东宫太子的寝殿。步入荷花园里,远远的便瞧见了自伤幽独的女儿。
隔过朦胧的雾气与暖溶溶的阳光,看着女儿这副面貌,他心中隐隐作弄!
女儿与其堂兄重俊太子之间的一段心事,她隐藏的极好,兴许旁人沒谁知道;可是他这个做父亲的,却不会不知道。
早年武皇在时,重俊曾有一次忘记惹了什么祸事,被还不是皇帝的李显训斥。可巧他与金仙在李显府中做客,便正被赶了上。
当时说着说着话,显随手拿起一旁的镇纸往这个与他日渐疏离的孩子身上打,谁都沒想到那落下的倏然一瞬,金仙忽然扑上去以身子挡住。即而李旦忙也在一旁求情,这事儿便也作罢。
可自那时李旦便留了心,又多次察觉到女儿见到她那位堂兄、提到堂兄时面上那份别样的神情、以及重俊那里下意识的回应……他便已对这小儿女的心思心知肚明!
这个女儿素來懂事乖巧、又聪慧孝顺,人前总也温暖含笑谦和柔款;人后那隐匿的多少心事、又有着多少悲凉,她却永远选择独自一人面对和承受,她又是那样的坚强……
天风过树,撩拨的柳丝枝叶簌簌舞动,旦悄然转身,沒有去打扰独自沉浸的女儿。
轻软的靴步踏在铺陈着鹅卵石的小道上,心境倏然满溢,旦勾唇无声的笑,那神『色』有点儿自嘲:“我们家这是究竟造了什么样的孽?这又都是些什么样的命?”诘问无声,又委实不知是在问谁,落在心里只剩苦笑!
他与婉儿,金仙与重俊,隆基和太平……相爱的人,都注定不能够如愿以偿的在一起;都注定要生时无力去抗争、死时亦冲不破命运的分离!
作弄,作弄……
何其的作弄?又是何其的,凄艳与荣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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