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一五章 渴血(1 / 2)
人海涌上来的时候仿佛群山都在动摇。
夏村守军的举动对于常胜军来说是有些猝不及防的。战阵之上来往博弈已经进行了八九天攻防之势其实基本已经固定夏村守军的人数不及常胜军这边要离开掩体基本上不太可能。这几天就算打得再惨烈也只是你一招我一招的在互相拆。昨日回过头去打败龙茴的部队抓来这批俘虏委实是一招狠棋也算得上是无法可解的阳谋但……总会出现些许例外的时候。
当最初的几个俘虏开始不肯前行时郭药师等人心中就觉得有些麻烦了但谁也想不到会是这样的麻烦。原本是要下一招狠棋但对面轰然间就把棋盘给掀了。
在那一刻对面所表现出来的几乎已经是不该属于一个将领的敏锐。当俘虏开始逆行夏村之中的动静在片刻间聚集、传来然后就已经变得狂热、凶险、漫山遍野。郭药师的心中几乎在陡然间沉了一沉他心中还无法细想这心情的意义。而在前方一点骑在马上正命令部下动手斩杀俘虏的刘舜仁陡然勒住了缰绳头皮发麻收紧口中骂了出来:“我——操啊——”
杀声震天蔓延其中的戾气聚集几近凝固。在战阵之上凶狠的叫喊时常能够听到并不出奇所有的精兵对敌人下手也都是凶猛坚决的但只有在一些特殊情况下能够听到这种让人心悸的喊声。有时候人一听就懂了那意味着真正的不死不休。不是一般混混的狠话也不是一般军队用来吓人和振奋军心的手段那已经是发自心底的愤恨和坚决能发出这种声音的敌人他的每一颗牙齿每一根头发都是危险的。
整个常胜军的队伍也错愕了一瞬。
但他们毕竟是精兵尽管心中没有预料到大清早的忽然戳爆了马蜂窝当对方陡然砸了棋盘在郭药师、张令徽等人的命令下整支军队也在转眼间摆开阵势直扑而上。
漫山遍野的人潮铁骑如长龙蔓延距离迅速的拉近随后冲撞——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
手握长刀毛一山已经冲在了第一列他口中呐喊、双目通红朝着前方凶狠杀来的人潮撞了上去。前方是穿着厚重大衣比他甚至高出一个头的怨军汉子两人长刀猛劈而下身侧无数的刀光、血花溅起他们拼过这一刀毛一山脚步未停撞在对方身上有些发麻的手腕抓起长刀便是往上一挥血腥的气息溅了他一脸那高大汉子被撞开一旁旁边同伴的刀锋朝着他的肩膀上落下去直斩至腰。
呐喊之中毛一山已跨出两步后方又是一名怨军士兵出现在眼前挥刀斩下。他一步前冲猛的一刀从那人腋下挥了上去那人手臂断了鲜血疯狂喷涌毛一山一路前冲在那人胸前哗哗哗的连续劈了三刀刀柄狠狠砸在那人头顶上那人方才倒下。身侧的同伴已经往前方冲了过去毛一山也猛扑着跟上长刀刷的砍过了一名敌人的肚子。
弥漫的血腥气中眼前是无数的刀光狰狞的面目。意志狂热但脑海中的思维却是出奇的冰冷旁边一名敌人朝他砍杀过来被他一抬手架住了手臂那辽东汉子一脚踢过来他也抬起长刀朝着对方的另一条腿上捅了下去这一刀直接捅穿了那人的大腿那汉子还没有倒下毛一山身边的同伴一刀劈开了那人的腰肋毛一山揪住那人的手臂用力拉回刀锋便又是一刀捅进了那人的肚子刷的撕开!
“……吃了他们!”
他想起那叫喊之声口中也跟着叫喊了出来奔跑之中将一名敌人轰的撞翻在地。两人在雪地上纠缠撕扯长刀被压在身下的时候那辽东汉子在毛一山的身上重重地打了两拳毛一山也还了一拳死死抱住那人时眼见那人面目在视野中晃了过去他张开嘴便直接朝对方头上咬了过去。
这一口咬中了那人的脸颊对方疯狂挣扎朝着毛一山肚子上打了两拳而毛一山的口中已经满是血腥气猛地用力将那人半张脸皮直接撕了下来那人凶狠地叫着、挣扎在毛一山嘴上撞了一下下一刻毛一山口中还咬着对方的半张脸也扬起头狠狠地撞了下去一记头槌毫无保留地砸在了对方的眉眼间他抬起头来又砰砰的撞了两下。然后爬起来握住长刀便往对方肚子上抹了一下然后又朝着对方脖子上捅了下去。
抬头起身时一名怨军士兵正朝他冲来挥刀斩向他的头顶他脚下一跪一刀横劈那士兵在奔跑中整条右腿都被这一刀砍断带着鲜血摔向前方。血浇在了毛一山的身上。
这片刻之间他的身上已经血腥狰狞犹如恶鬼一般了。
死有何惧!
再度举刀朝前冲时对面的那名怨军士兵看见他的样子甚至忍不住退了半步然后才举刀砍向他但毛一山已经一刀狠狠劈过了对方的胸膛!
人在这种生死相搏的时候感官往往都极其微妙紧张感涌上来时普通人往往浑身发热、视野变窄、身体协调都会变得迟钝有时候顾上不顾下跑动起来都会被地上的东西绊倒。毛一山在杀人之后已经渐渐摆脱了那些负面状态但要说面对着生死能够如平时训练一般自如总还是不可能的每每在杀人之后庆幸于自己还活着的念头便会滑过脑海。生死之间的大恐惧终究还是存在的。
唯有这一次支配他的是连他自己都无法形容的念头和感觉当连日以来目睹了这样多人的死去目睹了那些俘虏的惨状心情压抑到极点后听到上方下达了出击的命令在他的心中就只剩下了想要放手大杀一场的嗜血。眼前的怨军士兵在他的眼中几乎已经不再是人了。
如果他们还是人他们挥来的刀枪他是会害怕的当他们的手脚折断、鲜血喷涌、内脏流出他也会觉得害怕或是恶心。但出奇的这一次这样的感受一丝一毫都不曾出现。
脑海中的意识从所未有的清晰对身体的支配从未有过的灵敏身前的视野惊人的开阔。对面的刀枪挥来那不过是需要躲过去的东西而已而前方的敌人如此之多却只令他感到愉悦。尤其是当他在这些敌人的身体上造成破坏时粘稠的鲜血喷出来他们倒下、挣扎、痛苦、失去生命。毛一山的脑海中就只会闪过那些俘虏被虐杀时的样子而后产生更多的愉悦。
血浇在身上已经不再是粘稠的触感。他甚至无比渴望这种鲜血喷上来的气息只有前方敌人身体里血液喷出来的事实能够稍解他心中的饥渴。
他随着同伴朝着前方的人墙一路冲杀过去!
类似的情形此时正发生在战场的许多地方。
东侧的山麓间靠近黄河岸边的地方由于怨军在这边的布防稍微薄弱将领孙业带领的千余人正往这边的树林方向做着攻坚大量的刀盾、长枪兵犹如尖刀在朝着薄弱的地方刺过去转眼间血路已经延伸了好长一段距离但此时速度也已经慢了下来。
营地东南到正门的一段原本就是怨军攻坚的重要位置此时汹涌对冲的人潮已经杀成一片血海。何志成率领的数千人在之前的战斗里原本就折损巨大然而激烈的战斗也令得他们的淬火最为出色随着这一波高潮的打出来众人在汹涌呐喊间正将倍于己方的敌人硬生生的推得后退数千人对冲的战场犹如巨大的碾肉机器。
侧面岳飞率领的骑兵已经朝怨军的人群中杀了进去。正门那边名叫李义的将领率领手下正在厮杀中往这边靠幸存的俘虏们奔向这边而怨军的精锐骑兵也已经越过山麓犹如一道巨大的洪流朝着这边斜插而来在黑甲重骑杀到之前李义组织起枪阵前仆后继地迎了上去一时间血浪沸腾大量的骑兵在这方寸之地间竟然都被自己的同伴挡住展开不了冲势而他们随后便朝着其它方向推展开来。
“杀啊——”
刘舜仁挥舞战刀同样歇斯底里地驱使着手下朝正前方猛扑。
当夏村守军全军出击的那一瞬间他就意识到今天即便能胜都将打得非常凄惨。在那一刻他不是没有想过后退然而只回头看了一眼他就知道这个想法不存在任何可能了——郭药师正在高处冷冷地看着他。
这位身经百战的将领已经不会让人第二次的在背后捅下刀子。
这一刻张令徽、刘舜仁两人的部队悉数被堵在了战线的中间尤其以刘舜仁的处境最为凶险。此时他的西面是汹涌的怨军骑兵后方是郭药师的嫡系夏村骑兵以黑甲重骑开道正从东北方向斜插而来要跨过他的军阵与怨军骑兵对冲。而在前方仅仅隔着一层混乱逃散的俘虏冲杀过来的是夏村正门、东南两支军队集群至少在这个清晨这些军队在极度压抑后陡然爆发出来不死不休的战意在片刻间已经惊人到了极点正门一侧的枪兵阵甚至在疯狂的厮杀后阻住了怨军骑兵的推进纵然是因为地形的原因大队骑兵的冲锋无法展开但在这次南征的过程里也已经是破天荒的第一次了。
无论如何在这一时之间刘舜仁也只能驱使自己的士兵奋勇向前他们从俘虏奔行的侧面冲杀过去希望能够冲入夏村正门前方的战壕与拒马阵中。此时那以黑甲重骑开道的骑兵还在撕开侧面郭药师麾下的部队一旦他们杀过来正面这片区域恐怕就要成为两支骑兵交锋的主要地段。弥漫的晨雾间漫山遍野的厮杀、呐喊与血腥气兵锋在偌大的战场、山麓、山谷间交错由于怨军的人数毕竟倍于夏村军队此时战场之上乍看起来还是出于胶着的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