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五章 大江歌罢掉头东(四)(1 / 2)
马车缓缓向前行驶。
许昭南坐在右边的位置上身上是明黄与深红点缀的衣袍目光平静温和不怒而威。。。
“……五月的时候让人做掉了黄权……还记得他吧?我挺喜欢他的咱们第一次见面是他居中牵的线人笑眯眯的一个胖子看起来跟谁都不错……”
“……我为什么杀他?为了你……今年的时候人已经变了地盘扩得太大手底下人多一群混蛋溜须拍马他开始瞧不起你。找到我这边说许公何文那个瘦子现在手底下已经不如我们了除了名头大他还有什么?他瞧不起你我就帮你做了他……”
“……死胖子知道我要杀他敢反抗。”
“……你知道的陈爵方杀他一家三十六口他不反抗本来可以少死一点人。”
“……为什么杀他?死胖子笑眯眯的又会说话……但是在我的地方谁不尊重公平王就是不尊重我……许昭南。”
许昭南手指敲了敲看着对面的人。
“……今年过来说要干掉你的死鬼黄权不是第一个……尤其是开会手下的那些读书人说你的名声太大了非得第一个干掉否则就会有麻烦——我把你当自己人!我许昭南拿你当自己人!”
“……许昭南是干什么的?许昭南是信光明教的何文信教的人实诚大光明教的书里告诉我们做人要讲道义要问心无愧对上要敬天法祖对下我们要对得起教友黎民。我许昭南为什么能把人拉起来?这么多年我没有对不起过自己的兄弟!”
“……但如今你对不起我。你往我的地盘上伸手你真的想打起来?”
马车骨碌碌的前行秋风拂动的车帘缝隙间偶尔显出外界的街景与天光来。许昭南盯着前方的何文过得好一阵才见何文叹了口气。
“在对读书会的事情上你们真的做过了。”
“没有什么做过了的公平党两年你我杀过多少人了?周商那疯子杀了多少人?你往我的地盘上下命令才叫做过了!”
“读书会的人是有好的想法的……”
“不要跟我打这种马虎眼何兄弟大家关起门来说亮话你就不要在这里给我装疯卖傻到我的地盘上下你公平王的命令不许滥杀读书会的人你是想收读书会的心但我跟你保证接下来没有一个人能逃到你的地盘上去今天下午谈不拢我晚上就开始调无生军去太湖——不止我一个人会这样做!”
何文坐在那儿目光平静地看着他许昭南的眼神愤怒朝后靠了靠。过得片刻他指向何文。
“这次是你不听劝。”
何文的身体朝前方坐了坐目光低垂随后抬了起来。
“许公拿出决心跟我一起干吧?”
“什么?”
“从头到尾我就没有开玩笑所以的事情我都是摊开在台面上说的但是你们没人信以为我开玩笑以为我在玩什么阴谋诡计想要让谁出局……没有许公公平党局面危殆放下江湖义气跟我一起做改革。高畅已经决定跟我了我们联手不怕时宝丰和周商。”
“……你当我是傻子?”许昭南偏头看着他“为什么要改?改掉江湖义气?义气都没有了你还要做人吗?读书会那些东西是西南拿出来偏傻子的!你真的信啊?”
“许公你真的不信啊?”何文似笑非笑地望着他之后抬了抬手“黄权是动你的小妾被你做掉的何必呢?兄弟如手足妻子如衣服先不说很多人觉得那是个冤案就算是真的送给他就送给他了。论办事黄权比陈爵方有本事。”
两人的目光对视在一起。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哈哈哈哈。”许昭南忍不住笑了起来牙齿都露出来了“哈哈哈哈哈……黄权哈哈……那个小妾是我新看上的大家都知道是我新宠他一个执掌不死卫的让人把那种消息传出来了我怎么办?我不动他还不让人觉得他重要到我不能动了?他试探我啊……至于小妾算什么?我在乎吗?别说他没看上就算看上了私下里跟我开口可以一起的啊。自己家兄弟独乐乐何如众乐乐对吧?”
“许公……豁达。”何文目光顿了顿笑道“这下有关起门来说话的感觉了。”
“是吧?”许昭南笑“王八蛋是你你也杀他……不过话说回来姑娘不错是个良家要不是杀黄权的时候顺手杀了她今日大家可以一道品鉴。”
“下次一定。”
何文露出笑容许昭南却是目光凶戾地指向了他那手指定在空中许久未动。何文面上的笑容便又渐渐的转为平静过得一阵甚至变做了冷漠。
“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公平党就要回不了头了许公。”
“公平党本就回不了头也没有必要回头。你要么是起了坏心眼想对付我们要么是你被读书会的那帮人骗了异想天开。”许昭南说到这里顿了顿“不对读书会的人骗不了你——你是被西南的宁毅给骗了?”
“……公平党大会到头来层层妥协是没有意义的走到最后无非是个厉害点的方腊。而且许公这些问题最后都会归结到组织度的问题上……”
“你看你满嘴都是西南的妖言……”
“有没有问题终究是要拉上战场的。许公女真西路军跟华夏军的那一战宗翰、希尹带队手下将领都精通排兵布阵……没有用了手榴弹一扔你所有的排兵布阵都是扯淡西南直接把军队散出去命令还是能够执行他们每个人都会动脑子你的无生军扔出去试试看。”何文道“……这是数千年未有之变局。”
“西南迟早是要折的。何先生你根本不用考虑他。”
“许公你也信刚强易折那一套?”
“我信的是你们读书人的中庸何先生自古以来这些大事情看起来最好的那个和最坏的那个都是要出局的……天下人说什么心魔心魔何文大光明教才是真的心魔你见过那些教众的心中所想吗?你读书读了一辈子你知道这世道最底下的那些人心中所想吗?你要改革?要组织度?要人人读书?自觉?一千个人中间只有几个人能做到!”
许昭南身体前倾目光严肃:“你可以用一些办法把所有人都压得变成这个样子!宁毅他做得到至今还能撑住他很了不起。但是我更加清楚它迟早是要爆开的。什么心魔这世道人心我也看了一辈子!宁毅逆着它来用尽办法他厉害。但会有尽头的……西南说格物说规律。我谈的才是规律你们都在做违逆规律的事情!”
何文笑起来:“许公对西南果然也很了解。”
许昭南目光望向一旁摆了摆手:“何文别把话往这里引我说了你很大的可能是要对付谁……大家趁乱世起兵相处一年多也算是守望相助我许昭南自问对得起你你不跟我说我只好认为你要对付的是我……至于受了西南的鼓动你真想豁出去转身那你最近做的也太糙了。”
何文叹了口气他想了想又将身体前倾过来:“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这样若我真的存了坏心想要对付许公你你打回来那是应该的。但如果……过一段时间许公你发现我真的是豁出去所有东西想要革新我要立规矩借读书会这把火把真正愿意走正路的人集合起来……许公你是读过西南理论的人那个时候扪心自问你跟不跟?”
许昭南盯着他他张了张嘴目光迷惑没有说话。
何文压低了声音:“西南的人确实过来了他们找到我问清楚我的想法他们确定支持我。许公这世上没有容易的事情你是想当个方腊抓几个小妾快活几年还是想要在这世上真的做出些事情来或许得个善终?许公你考虑一下即便你如今拿不准主意到时候也不晚只要你愿意革新愿意讲规矩我们的大门永远向你敞开。”
“……西南的人找到我的时候可不是这样说的。”
“西南过来的是陈凡。”
何文这句话轻轻地说出来马车之中许昭南的呼吸都粗重了几分。
“……许公跑到这里来在开大会的时候向你们的地盘上发命令直接挑衅一打四如你所说这些动作是糙了点。如果手上没牌我怎么敢这样做?另外您看过西南的那些东西就该知道既然铁了心做这种程度的改革做事便不能拖泥带水、徐徐图之哪怕要割肉摆明态度是最重要的。就如同宁毅他要造反他就得杀皇帝一刀把两边的关系都切开……”
“……我不期待许公您直接就相信我您觉得是阴谋诡计您就按照阴谋诡计来。但咱们今天关上门我何某人自造反那一刻起就当自己已经死了这件事情很难您觉得匪夷所思但我不怕你们哪怕没有一个人跟上来今天我一样打你们四个!要么你们打死我要么我打死你们!因为不这样做公平党就完了——你们也得完!”
何文的声音高亢了一瞬随后又低下来。
“……我觉得这条难走的路是唯一的路。许公您若真不信那没有办法但若是许公您仔细想过觉得是有道理的我不求其它只希望许公您稍微留个余地。如您所说我的命令发到你的地盘上那些读书会的人也走不出来但是在您没想清楚之前抓住了他们能不能暂时不杀。若是要打仗只求您这一点就算是……我们私下里的一点默契。”
许昭南看着他。
马车依旧缓缓地前行到某个地方时许昭南起身下车他将手指在何文身前的长椅上敲了敲。
“你说的这些若是真的……周商比你正常多了你们是亲兄弟……神经病!”
他掀开车帘从马车上下去了。何文笑起来他扭过头望向许昭南下车的身影道:“周商说他跟我。许公考虑一下。”
“我去你大爷——”
许昭南袍袖一挥大踏步去了。
帘子垂下来掩盖了外头深秋的萧瑟何文坐在车里目光变得严肃又渐渐的变得惘然起来……
他去到居住的小院又接见了几人。夜晚到来时时宝丰乘车过来何文将他接入了书房。相对于下午的许昭南时宝丰的态度更为凶戾也更有兴师问罪的姿态他的儿子被西南来人剁了手如今拿到哪里都是能够压人的话头当场便也将何文指责了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