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六章:指鹿为马(2 / 2)
蒋贤心知太子朱标远非燕王,宁王可比,闻言也只得吩咐那些锦衣卫属下收起了兵刃,远远退开。
朱标转头看了看孙旭等一众士子,皱眉道:“你等也是饱读之士,当知国家法度,今日纠集而来,意欲何为?”
孙旭抬起头来朗声说道:“李轩亭,赵汝南身为朝廷候补官员,查勘水灾之际接受宴请,的确是有辱斯文,但如此过错便要人头落地,草民等尽皆不服。”他身后那些士子闻言也是纷纷出言附和,觉得这般严刑酷法,未免量刑过重。
朱标,方孝孺,黄子澄三人昨日朝议之时,听得皇帝朱元璋将这些接受宴请的士子判作了斩立决,心中也是不忍,无奈君无戏言,皇帝已然下旨,他们又能如何?闻言不由得皱眉不语。
户科给事中卓敬乃是去年新科进士,深知这些士子的牛脾气一上来,只怕刀山火海也是不惧,眼见太子朱标受方孝孺,黄子澄影响,过于同情那些即将受刑的士子。暗自叹气,忖道:陛下绕过刑部,直接让锦衣卫插手此事,虽不合法度,但立意乃是澄清官场风气。手段虽是过于狠辣,对于整饬吏治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今日局面,只有将以言语将这些士子折服,方能善罢。想到这里,伸手指着孙旭身侧一个身材手下的士子,朗声说道:“你方才说的什么?再说一次。”
那士子念及自己即将受刑的好友,一咬牙,朗声说道:“所谓刑不上大夫,岂有如此小过就判个斩立决的道理。”他此言一出,身侧的孙旭等士子尽皆纷纷点头,低声附和。
卓敬冷笑一声,问道:“那后面一句又是什么?”
朱权听得卓敬如此问,不由得一愣,暗暗想道:刑不上大夫,礼不下庶人。连我这个文盲都听说过这么句话。古代人讲究什么士,农,工,商。读书人的社会地位是最高的,这意思不就是说不应当对饱学之士施以严刑峻法,不应当对草民太讲礼数么?
那士子闻言不由得一奇,还是低声答道:“后面一句自然便是礼不下庶人。”
“指鹿为马,牛头不对马嘴。”卓敬气极而笑,戟指孙旭等人,斥道:“父母之恩,唯天为大。你等众人,有几个父母双亲不是庶人?照这么说来,你等见到父母,尽人子之礼岂非错了?”
孙旭等一众士子尽皆是各地方推荐,在当地颇有才名的寒门布衣之士,家中父母尽皆乃是处于社会最底层的庶人,听得卓敬以这儒家最讲究的孝道反驳这句话,尽皆目瞪口呆,哑口无言。
朱权听得卓敬如此言语,心中不由得一乐,目光瞟了瞟他,暗自忖道:这卓敬倒还有几分急智,他这么一手,倒颇有些以矛攻盾的巧妙,噎得这帮书呆子说不出话来。
卓敬沉声说道:“刑不上大夫这句话,出自《礼记?曲记》。可这后面一句,荒诞不经的什么礼不下庶人,根本就无可考。不知是什么妄人胡乱拼凑上去,这句看似聪明、贴切、对仗的下联,其实是害人不浅,将上句刑不上大夫,意思陡然变得牛头不对马嘴,南辕北辙。”
朱权听得卓敬如此言语,不由得张大了嘴,脑中颇有些混乱,暗暗想道:很多后世的人不是最喜欢拿这句话来说事儿,以此说明封建社会,大搞阶级特权,不讲究法律公正么?难道这句话还有其他的意思在里面?
“孔子编的《诗》中有“相鼠有齿,人而无止;人而无止,不死何俟”这样的句子。他在回答弟子冉有的提问时,明确否定了士大夫之犯罪不可以加刑,庶人之行事不可以治于礼。他说:“凡治君子,以礼御其心,所以属之以廉耻之节也。”卓敬说到这里,忍不住叹了口气,转头凝视孙旭,厉声说道:“刑不上大夫此话真正的意思乃是说,李轩亭,赵汝南等人,作为读过书明事理的才学之士,犯轻罪则应自请处罚,不待有司来绳牵索绑;犯重罪则闻命自裁,不待君主令人动人动刀动斧。从他们接受宴请之际,已然不配被称作“大夫”,而是江山社稷的罪人,受此刑法也是理所应该,你等还来有何颜面断章取义,来此叫屈?”
朱权闻言心中不禁苦笑,暗自忖道:姥姥的,搞了半天,这句话是从犯法者的角度去说明读过书的人既然号称“大夫”之类的人上人,就应该有远胜于常人的荣辱感,注重私德,时刻警醒自己不要犯罪。结果给人无中生有,添上了后面一句,搞得意思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样子,结合这个的确讲究阶级观念的封建社会环境,让大部分后世人也曲解了其中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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