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授秘笈一石双鸟诫赌徒(1)(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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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凤奎恭恭敬敬地躲在家中,沐浴斋戒。三日期满,焚香九拜后,把剩余的一堆宝典拆开,每包里都找出一张相同的小纸片,上面写着同样的两个字:不赌。便确信南柯山人传授秘笈的事,是骗局无疑。此后就担惊受怕地躲在家中,不敢出门,连说话也变得小声小气,不敢像往常那般张扬。闲着无事,就有空侍弄侍弄家中养的花草,妻子做饭时,帮着拣拣菜,打打下手,一家人的生活,反倒融洽起来。
白天,甄永信带着琪友上街,四处走走,打听世仁的消息。见父亲改掉了嗜赌的恶习,琪友心里高兴,话也比平日多了些。一个月后,见父亲完全适应了寓公生活,琪友彻底放下心来。一天上街时,控制不住,对甄永信说,“姑父,你真神了。”
甄永信愣了下,问,“怎么神了?”
“我爹这毛病,我还以为一辈子也改不好了。不想让你这么一整,就把他改好了。”
“怎么是我整的?”甄永信笑着说,“咱是被南柯山人给骗了,你爹才不敢出门啦。”
“姑父还蒙我呢,”琪友笑着说,“其实收到南柯山人的第一封信,我就知道,压根就没有什么南柯山人,姑父是在整治我爹呢。”
“你是怎么知道的?”
“多简单啊,那信封上的两个邮戳,都是哈尔滨邮局盖上的。我怕说破了,坏了姑父的局儿,才没敢吱声。”
甄永信听过,见窗户纸捅破了,哈哈大笑起来,觉着琪友心细机灵,大可雕塑,越发喜欢。笑过之后,嘱咐道,“这事到此为止,只能限于咱俩知道,连你妈都不能告诉,一旦败露,必遭祸端,记住了?”
“当然记住。”琪友虽嘴上这样说,心里到底还有些后怕,问甄永信,“姑父,你说,那帮赌棍,一旦找到了咱,可咋整?”
“找咱?怎么会呢?为十块大洋,谁还会当起真来?再说,设局之初,姑父已经做了预防,即使找到了咱,咱也不输理啊。”
“骗了人,还不输理?”琪友瞪着眼问。
“怎么骗他了?”甄永信强辩道,“那些赌徒,逢赌必输,我教他不赌,他怎么会输呢?他不输,不正说明我这法宝灵验吗?”
琪友听了,笑了起来。甄永信趁机又叮嘱道,“我用这种办法,只是想把你爹关在家里,一旦他要是知道了底细,又会旧病复发。像你爹这种人,无钱小赌;有钱大赌,倾家荡产,都不消一夜的功夫,想想你妈嫁了你爹这种人,辛辛苦苦操劳了一辈子,晚年兴许就会让你爹折腾得无家可归,到了那时,呼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你当儿子的,如何面对?”
“姑父说的是,这事就是烂在我肚子里,也不会对别人说。”
“这就对了。”甄永信拍了拍琪友的肩膀,接着说,“你也大了,你爹不争气,你要当起这个家。姑父小的时候,家里的情况,跟你家现在的情况差不多,就因为没挡住不争气的爹,把家底折腾光了,后来遭了多少的磨难!”说着,眼里觉着发酸。
“那姑父说,我该怎么办?”
“你先要管好自己,别沾上不好的毛病,”甄永信说,“这才能攒下钱来,攒下钱后,置办些产业,却不能让你爹知道,他知道了,就可能给败坏了,连你妈都不要告诉,这才安全,只是在他们困难时,才接济一下,又不能让他们知道是你接济的。”
“姑父是让我攒下私房钱?”
“是。”
“可我爹都知道了,每月姑父给我三十块大洋。”
甄永信冷笑一声,“那点皮毛,算得了什么?男人要有些野心,想着赚大钱!”
“到哪儿去赚?”琪友翻着眼珠子问。
甄永信大笑起来,“傻小子,你已经赚了大钱,还问上哪儿去赚。”说完,开始和琪友算帐,“这次做局,抛除开销,净剩六千多块,给你妈一千多,还剩余五千,当初我和爹说好了,赚了钱,咱俩平分,这次就给你两千五。”
“两千五?”琪友惊得喊出声来。见甄永信笑着点头,相信这是真的,才醒过腔来,“不成,不成!事是姑父做的,我只搭了一下手,凭什么和姑父平分呢?再说了,姑父还给我妈一千多块呢。姑父要给,我就要一千块就知足了。”
见琪友说话这样仗义,明事理,甄永信心里又想起了宁氏,对琪友又多了份喜爱。“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听姑父的。”当下,甄永信带琪友去银行,办理了分割手续。
头一回赚了这么多钱,琪友兴奋得有些失控,咧着嘴,长时间合不上,想和甄永信说话,却不知说些什么才好。许久,才木木讷讷地说了一句,“小时候,听我姑说,姑父会算命,真的吗?”
“那还有假,”甄永信心里得意,说,“姑父不光会算命,还算得精呢。”
“等会儿回家,姑父给我算算,行吗?”
“那有何难,”甄永信说,“你要是愿意,姑父还可以把这套本事教给你呢。”
“当真?”
“我平日常说什么来着?”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这就对了,只是姑父这套本事,那可是得到师门真传的,不能轻易传人。你要是想学,得先向姑父起誓才行。”
“起什么誓?”琪友问。
“回家后再跟你说。”
天气转暖,眼瞅清明到了。甄永信又想起给宁氏修坟的事。宁凤奎眼下成天躲在家里,不敢出门,甄永信只好和琪友一道去雇帮工,准备材料,在清明那天,来到宁氏坟上,了却一件心愿。
琪友年轻机灵,又有文化,又好学,甄永信的授课进程,要比预期快得多,不出两个月,这年轻人就能单独上街练摊儿了。甄永信坐在一边,见有不足处,收摊后就给他点拨。
来哈尔滨的日子已久,世仁的音信全无,甄永信就有了动身的念头,只是想到早先曾答应过宁凤奎,要帮他置办一套独门独户的院落,现今还没落实,就此一走,岂不失信于人?眼下他和琪友积攒的钱,在哈尔滨买套像样的院落,不成问题,只是买了之后,他又会囊中空空,长年江湖闯荡,他深知囊中羞涩的那份尴尬,便打算寻机在哈尔滨再做一单,把一切都安排得从容裕如后再走。
主意打定,甄永信就留心观察街面上的动静。
一日,和琪友到会芳茶社听书时,看见旁边茶座上一个绅士,装束奇异,引起甄永信的注意。那绅士头戴洋礼帽,上身是西装,打着领结,西装里面却是丝绸马褂,所以从下身看上去,仿佛穿了件筒裙;脚蹬黑漆皮鞋,手执文明杖,面色白黄,手却保养得极好,两只小手指上,带着雕饰连枝纹的银指筒。甄永信早就听说,一些大户子弟,有蓄指甲的僻好,只是没见得真切,今天见了一个两手都戴指甲筒的纨绔,心生好奇,向琪友使了个眼色,就凑了过去。搭上话后,套起近乎。闲谈中,无意提起,“我有一个朋友,也有蓄指甲的雅好。”甄永信说,“去年他摘下指筒让我看,那指甲,足足有一米多长。”
那人听过,吃了一惊,“一米多长?他今年多大了?”
“和我年龄相仿。”甄永信说。
“那他准是一小就开始蓄留,要不,咋会那么长?我这都蓄了五年,才刚有半尺来长。”说罢,摘下银指筒,亮出指甲。甄永信看那指甲,卷曲着,像宽大的干粉丝,让人作呕。那人却像抓着宝贝一样,擎着手指,把指甲送到甄永信眼前,让朋友看得真切。甄记信仔细看了一眼,说了几句言不由衷的客气话,那人便得意起来,大谈他蓄指甲的心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