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道不同(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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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涛骇浪,转眼归于平静,大堂人多眼杂,不便说话,遂转移僻处。
顾少棠被雨化田拉着手带着走,满不情愿,却是架不住他那句:“你若心存疑问,我便让你知道个清楚明白,省得你把这笔账算在我头上。”
他倒是清楚,她确实怀疑这一切是他布下的局。
踏入客房,雨化田旋身坐于床榻上,顾少棠被他一带,眼瞅着快坐到他腿上去了,忙忙抽身站到一边,抱臂而立,垂着眼皮冷着脸,一副“我倒想知道你有什么话好说”的表情,雨化田瞅她一眼,沉声道:“说吧,怎么回事?”
那辛眺知这句话是对他说的,张了张嘴,似有犹豫,抬头看了顾少棠一眼,又想方才见她与督主那般行止,足见她非比寻常,只低头道:“那日,督主命末将在驿站待命,末将未敢离开半步,之后,便有一人出现,自称是督主,末将见他相貌虽然与督主十分相似,但是行为举止却不似督主,颇有装腔作态之感,可又见他身边带着那布鲁嘟,也不敢怀疑,于是依照他的命令,带着手下随他回了京师。”
顾少棠听他提到本名布鲁嘟的常小文,竟是认识一般,心下不由大惊,眉头紧皱起来。
如此说来,常小文却是细作?!可,她若是细作,又为什么与他们联手杀雨化田?
雨化田被她瞪着,薄唇淡讽轻笑,只道:“继续。”
辛眺重声又道:“末将随那人而归,每日所见,他虽刻意拿捏督主的做派,但末将跟随督主这么多年,哪里会看不出纰漏,又恐这里头有玄机,也只是怀疑,可那天,那人带着布鲁嘟,突然召唤,说要试末将三道难题,他先问末将跟随督主是否出于真心,又问,记不记得当初为何拜服于督主,最后却问百宝阁安全与否有无被人闯入,末将心中起疑,只道自从那‘天机扣’从百宝阁中失窃后,督主怀疑有内奸,便将百宝阁移置别处,交予他人打理,末将不知其位所在,见他神色不变,好似真有其事,如此末将才确定了,他必然不是督主!”
雨化田神色宛然,道:“这天机扣,倒是给我找着了。”
顾少棠见他说这话,目光却看着自己,像要把自己看穿似的,立时别开头不看他,以示撇清关系。
辛眺满腹惊讶,“却是在何处寻到的,烦请督主告知。”
当初便是因那天机扣半路被夺之事,闹得焦头烂额,辛眺如何能不在意。
却见雨化田长睫微动,眸光乌亮,仍是紧紧盯着顾少棠故作平静的侧脸,缓缓道:“当日,只记得把那贼人开膛破肚,搜个清楚明白,倒把那马厩里的马儿给忘了……”
顾少棠眉梢微动,始终不置一词。
辛眺思索片刻方恍然,“原来如此,倒是末将疏忽了。”又见雨化田不说话,便是示意他继续说,忙接着道:“末将一早得到消息,说这龙门大战中几大档头全军覆没,便知……”他知意一顿,转而道:“但督主武功盖世,却迟迟未归,反有人胆敢登门假冒,不知是何缘由,末将唯恐督主或有不测,怕与此人有关,便按兵不动,先派出探子查探情况,前些日子,突然收到消息,说督主的宝剑在洛阳出现,便以押送贡品为由出了宫直奔洛阳,又在洛阳收到飞鸽传书,说督主在龙门客栈出现,末将这才带人赶来,先行查探,发现那龙门客栈的掌柜是当初在驿站中和末将动手之人,与那假冒督主之人也似乎相识,末将知他身手了得,不敢正面冲突,便乔装打扮做押镖人,号为“迎真镖局”,想先入住龙门,再找机会……末将自认行动十分隐秘,却不知谁走漏了消息,引来了这帮贼匪想劫镖,惊扰了督主,望督主恕罪!”
雨化田微抬下颌,向顾少棠道:“够不够清楚?”
顾少棠终于明白,这些人故弄玄虚,所谓“迎真”,是指迎回真督主,衣襟上绣“蚯蚓”,是在向雨化田“求引”,而雨化田在大堂中使出的大碗扣小碟的花招,原来是在暗示他们,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思及此,只觉被他浑然瞒弄,实在气恼不过!“就算黑鸦帮的所作所为,不是你布下的局,你又怎知那大堂中全是伏兵的?”她虽看得出堂中商贩多有武功底子,但行走关域之人,有武功伴身也不足为奇,他若不是一早知根知底,又何以藏声藏色闲坐看戏。
雨化田哼道:“他们大批人马藏在地道附近,密谈时被我听到了。”
顾少棠吃惊,霍然转身瞪他,“你为何不早说?!”
雨化田浅笑无痕,轻嘲慢弄:“既然我说的话,你一句也不信,我又何必说?”
“你……”顾少棠被他堵得哑口无言,粉拳紧握,脸儿涨红,恨恨别开头去。
事既已巨细靡遗,交代得一清二楚,雨化田只一挥手,辛眺便自行退下,只是他前脚刚离开,顾少棠陡然回头,质疑出声:“雨化田,你少在那边故布疑阵,常小文怎么可能是细作?若不是她身上有迷宫出路图,我们怎么会跟她合作,你又如何能安排她做细作?”
更何况龙门大战之日,常小文奋力抗杀西厂鹰犬,与那二档头拼了个你死我活,那情景历历在目,若不是得她出手相助,常小文几乎要命毙剑下,怎么可能和他们是一伙?!
雨化田也知她心存怀疑,只道:“她那迷宫出路图,是我交给她的。”
顾少棠闻言一怔,眉头又紧皱起来。
确实,常小文身上有迷宫出路图,而雨化田通晓地宫中机关所在,若那迷宫出路图本是雨化田所有,倒也讲得通,但之前是因卜仓舟打探到消息,知道常小文身上有迷宫出路图,才促成了这次合作,而若这张迷宫出路图是如此来头,那便是个诱饵……只是,诱的是谁?又以何目的,要令一帮手下血溅黄沙?
顾少棠想不通,沉默片刻,突而冷笑,“敢情雨大人手下精兵悍将众多,也多有互不相识,被蒙蔽在鼓里,甚至相互残杀的,难怪……”
顾少棠满眼讽刺,不说下去。
雨化田也只垂目一笑,好一抹笑,清如美玉,似是无情,她安知多少风雨消泯其间。
顾少棠挑眉又问:“这素慧蓉是细作,常小文是细作,你出宫追杀赵怀安,只怕也是个幌子,现如今功败垂成,求财何得,求名又何得……雨化田,你还想做什么?”
果然聪慧,直切重点。
雨化田抬目看她,眼中全是欣赏,“你何不试试,自己来揭开这个谜底?”
顾少棠知这人满身皆谜,且深藏不露,不常伴其旁,要如何能一一揭开?也只转开眼道:“罢了,我只想知道,你若回京,宫里那个假的,如何处置?”
她语气淡淡的,好似满不在意,但雨化田哪能听不出她对卜仓舟的关心,眸色一暗,只问:“关怀至斯,莫非旧情难忘?”
顾少棠心想他倒是把她调查得一清二楚,也只哼笑着,叉着腰慢腾腾挪到他面前,俯首挑衅而视:“难不难忘,与你何干?”
话音未落,不及防他冷颜一沉,突然窜手而来,将她拽倒在榻上。
顾少棠被他俯身压住,挣扎不开,只怒目瞪他。
雨化田长指扣住她下颚,眼睑微垂,定定注视她双眼,“若是旧情难忘,我与他如此相似,你看着我,就不会心动?”
不愿错过半点细枝末节,他努力捕捉她眸中的全部情绪,可,却什么也看不到,没有动摇,没有涟漪,只听她冷冷掷声,“人从生到死,相貌不过是皮囊一具,爱之何用?”
雨化田心里叹息,沉淀了失望,“你倒是看得透彻。”
“只可惜,我看得再透彻,也看不透你的满腹诡计,是何居心!”
四目相对,更似交锋,恰似猛将相遇,谁也不肯退让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