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佛法化戾气(2 / 2)
远远传来和尚们的颂经和钟罄之声,那声音似乎离得很远,又似离得很近,小的时候云齐也曾听过寺庙的颂经声,那时只是觉得新鲜,自己跟在奶奶身后,在寺庙里转来转去,云齐害怕看到那些狰狞的塑像,总觉得那些塑像不像好人,晚上回到家时,甚至做梦都会梦见。但云齐喜欢庙里檀香的味道,那香味淡淡的,有一种让人心静的力量,云齐还喜欢和尚们颂经的声音,觉得那些和尚好象在唱歌,唱一种奇怪的歌,只是小时候的云齐总觉得这种歌让人昏昏欲睡,每次听的时间稍微长些,就会眼皮打架,打起瞌睡来。
如今,外婆已经不在,自己一个人,趴在陌生的地方,听着那些颂经之声传来,却忽然有了别样的感受,那声音里全是平和之音,虽有高低,却高不刺耳,低音宛转,那声音似乎是一双温柔的手,轻抚着你的神经,让你不由得安静下来,云齐那颗燥动的心在这吟唱之中渐渐平静,云齐似乎自己又回到了船上,多少次的夜晚,看着满天的星斗,身下就是起伏的海浪,那海浪一下一下拍打着船舷,哗啦哗啦,船一上一下,左右摇晃,很有节律,云齐很喜欢这种感觉,似乎又回到了母亲的怀抱之中,那是自己久远的记忆,记忆里应该有母亲的手,母亲的温度,还有母亲轻轻的呢喃。
泪水,忽然就从云齐的眼眶里流了出来,在这佛音之中,云齐又似乎看到了母亲的面容,想起了母亲温暖的怀抱。
颂经之声经久不息,云齐就这样痴痴地听着,他时常感觉到有一股温暖的水流从头顶流入,冲涮着全身,洗去了他的苦累,洗去他的执着,也洗去了他那些愤怒的情绪。
不知何时,云齐就在这些颂经的声音中进入了梦乡。
醒来时,天色初明,院中已有一些人声,虽然还是那种小心地说话,悄悄的行走,但在这寂静的山里,还是很容易被云齐捕捉到了。
连着趴了两日,人都感觉僵了,试着动了动,发现居然可以小幅度动了,心中不由一喜,慢慢从床上趴着坐起来,那胸腹终于脱离了床板,可以自由呼吸了,这让云齐感觉到无比的畅快,情不自禁地深深呼吸了几口。
床边立着一根拐杖,那是寺里的和尚拿过来的,大约以前寺里也有人受过腿伤,这拐杖已有一些年头了,但结实依旧,云齐试着柱了一下,慢慢站起身来,在发力之时,那腿猛然一阵疼痛,但站直之后,却并不很疼了,这让云齐松了一口气,如果天天只能趴在床上,人是会憋死的。
柱着拐一点一点向屋外挪去,也不着急,反正也没有什么事,腿只要不高抬起来,或者弯曲,就没有什么影响,云齐甚至觉得即使不柱拐,自己也可以慢慢走出去。
快到门口时,门外忽然一暗,那个叫智行的和尚匆匆跨过门槛,手里端着一个脸盆,里面有些清水,还有一方手帕,智行没想到云齐居然一个人爬起来了,吓了一跳,忙将脸盆放到一边,上前扶住云齐,责怪道:“云施主,你伤还没好,怎么能随便乱动呢,赶紧回到床上去吧!”
云齐摇了摇手:“智行师父,趴在床上实在难受,整个人都感觉僵了,我想出来走走,动一动,伤口或许恢复得更快。”
智行想了想,也不勉强,就扶着云齐走出了房门,然后简单对云齐介绍了一下寺庙的大概范围,两人说话间,很多和尚都匆匆与他们擦肩而过,向东边赶去,云齐奇怪地问道:“智行师父,这些师父们干什么去?”
智行闻言一笑,指着东边道:“那边是我们练功的场所,每日清晨,寺里的僧人都要过去练功一个时辰。”
武僧练功?云齐眼前一亮,那些武僧们与倭寇相斗时的场面又一次闪现在眼前,尤其是领头的那个大和尚,本领为云齐生平所未见,他们的棍法大概就是寺庙里练出来的吧,也不知道和尚们练功能不能让外人看到,真想去看一下啊。
“施主是不是想看我们练功?”智行看到云齐两眼放光的样子,猜出了他的想法。
“师父,我能看吗?”云齐迟疑地问道,在武林中,一般对武术有很多讲究的,各家都有各家的绝技功法,轻易不能外流,甚至就是一家之中,也有传儿不传女的规矩,更别说是外人想看了,听闻很多想偷师学艺的人,如果被发现了,那是要打断双腿的,甚至更严重的是直接装在麻袋里沉河。
对于这些忌讳,云齐是知道的,所以他很奇怪智行居然问他这个问题。
“呵呵,看看也无妨,方丈从来不禁止别人观看我们练功,这些年还曾多次让我们下山,传授山下居民们一些粗浅功夫,让他们能在遇见倭寇时有一定自保之力,但要求我们,功夫一定要传给心思方正之人,不可为非作歹,方丈昨日看你时,就看出你心性善良,为人正直,只是心中似乎有些戾气,方丈说,希望你在此养伤之间能够以佛法消除这些戾气,达到心无挂碍,思虑通达。”智行解释道。
戾气?云齐不由一惊,自己这些年来,一直想着报仇的事,那家仇就像一根钉子,钉在自己的心里,时时搅得自己生疼,无数次在梦里,自己挥着大刀,在无数仇人之间疯狂地砍杀着,看着那些飞舞的鲜血,惨呼的人群,心里就痛快得很,但每次醒来之后,才发现那永远都是梦,永远都是幻想。
云齐坚信,总有一天,这些梦是会实现的,总有一天,自己的仇是会报的。
这种执念就是戾气吗?
呼、哈、呼、哈。远处传来整齐的呐喊之声,那是武僧们练功时发出的声音,整齐而有力,依稀还听到脚步的落地声,棍子舞动的风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