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昏倒(1 / 2)
晋宁公主在左边的席位,她穿了身绯色的宫服,唇上一抹嫣红,身后站着内监总管江善。
宫宴不知因何而摆,总归光孝帝寻欢作乐不是一两回,时不时就叫上百官同庆。外头下着暴雨,太监们见天色乌黑,早已重新掌灯。王蒨在一片金碧辉煌之中走到长姐面前,稍稍行礼:“皇姐。”
她低着头,意识到眼眶隐隐发热,连忙把泪意憋了回去。
她是大梦重做,皇姐却不是,在皇姐眼里,自己只是出嫁月余就回朝了,仅仅是阔别了短短数月……然而对王蒨而言,她是跨过生死之河,才重新站在长姐面前。
当着李氏人的面,王蒨明白自己还不能哭,不能失态。
王楚碧放下手里的酒盏,打量着面前的三妹,见她气色尚可,朝她颔首:“三妹,什么时候回来的?”
“午后入了城。”王蒨有一句答一句,有些局促地看了看身边,李意行竟没有跟上来,也不知去了哪里。
王楚碧见她这六神无主的样子,不禁意外:“看来三妹与那李氏世子相处得不错。”她原以为三妹那木讷愚钝的性子,嫁去世家,应当很不自在才是。
王蒨有口难言,正要为自己解释,太监通报了声:“圣上驾到——”
父王带着两个衣衫不整的妃子上前,看样子已经喝得神志不清,进殿后也不曾看到王蒨与李意行,只喝道:“礼乐呢?怎的不奏了?给朕奏!”
王蒨沉默着,李意行却已经折回她身边,握着她的手上前行礼:“圣上。”
王蒨也不情不愿喊了句:“儿臣见过父王。”
光孝帝一听儿臣这个称呼,以为是晋宁又想找事,打眼仔细一看原来是三女儿华陵公主,霎时放松了许多,对李意行道:“原来是驸马和阿蒨,快赐座,赐座。”
他自己都觉着这个王座待着很憋屈,皇权旁落就罢了,历来如此的,可他子嗣也十分艰难。生了几个儿子全都横死,活下来三个女儿,一个是硬茬,牙尖嘴利得理不饶人;一个能带兵,枪杆子比他这个皇帝还耍的好,唯独剩下一个三女儿华陵,乖巧可爱,唯唯诺诺。
不仅温顺好摆布,还嫁去了李氏替他摆平了谢氏的反意。
圣上看这个三女儿愈发顺眼,赐座之后连连赏酒,王蒨不敢不喝,可这与果酒相比,性烈味醇,她又被呛出了眼泪,李意行替她接手,一饮而过。
光孝帝见他俩这琴瑟和鸣的模样,拍腿道:“驸马对华陵如此体贴,朕也就放心了。”
李意行对王蒨好,王李两家才靠得稳当,光孝帝认为自己当初让王蒨出嫁的想法十分明智,忍不住又多喝了几杯。
他已经醉了,搂着两个妃子不知说些什么话。王蒨跪坐在席间,发现正殿中间摆着一个火盆,当中放着薄如蝉翼的绫丝,裹着一片凝白的膏体,微弱的火苗裹在细纱上,隐隐有香味弥漫而出,可惜殿内一片糜色,酒水混着龙涎香,把那香膏味遮住了。
她看着那火盆,拧眉问道:“这是烧千金?”
李意行也瞥了一眼:“看着已点了许久。”
“是你们族人带来的罢?”王蒨换了杯茶盏,盛满了清茶。
论铺张奢靡,谁能比得过他们李氏?贵族女郎们认为千金一匹的蚕丝用小火烧起来有香味,裹着名贵的幽兰脂膏,能有仙宫的袅袅云雾,可以延年益寿,因此洛阳城内的贵人们时不时聚在一块儿大行香道。
自古以来又有哪个皇帝不追求长生之道,光孝帝同样痴迷于这样仙气飘飘的东西。
李意行并不否认:“圣上想寻些消遣的乐子而已。”
王蒨想到方才城里的那些百姓,无法认同这样的“消遣”。她如往常一般垂首不语,见过皇姐,她心里已经安稳,就等着散席回府。李意行在桌下,握着她的手,附到她耳边:“方才我去见了伯父。”
“卿卿一会儿要去吗?”他问她。
李意行的叔伯,李潮生的阿耶李呈,是本朝太傅,这会儿正坐在高位,板着脸看他们二人。
王蒨愣了一下,下意识问他:“你怎么不与太傅同席?”
他进宫本就是为了领职,这会儿怎么也不与族人坐在一起,王蒨不想被李氏人盯着看。
“想带你过去。”李意行作势要拉她的手起身,王蒨想起前世,瑟缩着摇头,她拉着他的衣袖:“不要。”
“怕什么,”他笑,“叔伯性情和蔼。”
趁着宫人换酒的功夫,李意行牵着她的手走到太傅跟前,行了个礼。太傅连连挥手:“不敢受,不敢受。”王蒨小时候与这位太傅还时常说话,曾经年幼,不知道王家与李家的利害关系,只觉着这位太傅年长博学,后来她搬进公主府,甚少回宫,与朝中大臣的走动愈来愈少,又因前世的梦魇,这会儿见了他们李氏的人,只有惊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