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帘卷半(1)(1 / 2)
长卿听得是她那好表妹来,便?也没?做太多的想法?儿?。殿下这些日子来待她怎样,她自是知晓,便?也没?有?要?怀疑殿下的道理。再者,有?明英在她身边护着,徐思颖真想动手动脚,也定?成不了事儿?。
“也好…表妹陪我来走走吧。”长卿只是淡淡答了一句,便?见那徐思颖凑了过来,顺着她的袖口要?将她扶住。
明英却是紧张的,挡着两人中间,亲自来扶着长卿,将这徐大小姐挡去了一旁。“还是我扶着姑娘的好…”
徐思颖瘪了瘪嘴,却也知道明英是殿下派来守着表姐的女护卫,只好跟在二人身边走着。她却开口问?了起来:“表姐当真喜欢殿下么?”
若在昨夜之前,徐思颖只觉着表姐定?是喜欢殿下的,那高高在上的人,远远看着什么都好,是个年少的女子,都能要?倾慕一番的。可昨夜之后,徐思颖便?断了有?关倾慕喜欢一类的的词语能与太子殿下联系在一起的念想。那般手段残忍、要?将她赐给囚犯延续香火的人,又怎么能托付终身呢?
眼下她还颇有?些“同?情”表姐了。
长卿听着这话中有?话,回眸轻扫了一眼徐思颖面上的表情,那脸上几分替她不甘,又透露着几丝不易察觉的幸灾乐祸。可徐思颖这话,长卿以前却从未问?过自己。
来来回回,从京城到?杭州,从他身边的小婢子,到?腹中这骨血的阿娘。殿下手段是怎样的狠辣,长卿比徐思颖清楚…
长卿淡淡抿着唇,却反问?回去徐思颖,“思颖就要?嫁作金家?妇,你可喜欢那金家?的长孙吗?”
徐思颖原是想戳一戳表姐的痛处,不想却被反问?了回来。她却是嘴硬的,“金公子虽如今看起来还不大成器,人还是个干净老实的。将来考取功名了,不定?是个好公子呢。”
长卿笑?着,“殿下又哪里不干净,不老实了呢?他不是将你完完整整送回来徐府了么?”
“表姐不害怕么?”徐思颖被戳着疼了,便?想就着别人的痛处说。“伴君如伴虎,万一殿下哪日不高兴了…”那些牢狱不定?就是给表姐留着的…
后面半句话,徐思颖留了半分颜面给表姐,没?说出口。却见得长卿回身过来望进了她一双眼里,“思颖,喜欢一个人,本就是很危险的事情,不是么?将自己的真心和身体都托付给他的时候,便?早就没?有?退路了…”
见徐思颖怔在了原地,长卿却笑?了笑?,直转身回去帮她理了理被湖边清风吹乱的鬓发,“所以,你喜欢金家?公子么?”
借着远处微弱的灯火,长卿再将眼前的表妹打量了一番。要?论长相,徐思颖生得是不错的。只是眉眼里,没?像二舅,却像极了李氏,便?也失了传自外祖母眼里的那般的温润和灵气。李氏的眉眼生的精致,可就是太过精致,看久了便?会让人觉着势力、算计。不想这徐家?的女儿?,为人也没?学来二舅半点?儿?的稳当。
徐思颖心机不深,此下慌乱和不安全都写在了眼睛里,“危险…是什么意思?”她心里却也隐隐有?了些许猜测,殿下那日带她入牢狱,就是想告诉她,喜欢他是危险的么?
“你不是已经知道过了么?”长卿指尖轻轻在表妹脸颊上划过,方才扶着明英,准备走了,“我先回去休息了。思颖也早些回去休息吧,别让二舅母和二舅再为你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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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杭五月,已经渐渐有?了夏热的苗头。大清早的时候,薄雾轻浮在西湖水面上,弯弯桥头上,刚行过两个挑担儿?的农户。
一行车马驮着被包裹得大红色的货物?,缓缓从西边城门进了城,穿过大街,压过了小桥桥头,直往徐家?府宅里去。
早晨的百姓不多,可消息很快传开了出去,到?晌午大家?都出来走动的时候,东街里长,西街里短,便?都在传闻。
“淮南王给徐府里送礼去了…”
“这,送的是什么礼?”
那说话的妇人捂嘴笑?得暧昧极了,“大约是聘礼?”
一旁刷完面碗的汉子,过来补充了声,“太子殿下要?接那徐府的表小姐去京城拉。”
此时的徐府,正忙得不可开交。上回淮南王来拜访,还真真未曾与徐家?的人提起过什么聘礼的事情。
若是寻常人家?要?来娶长卿,那老主母和徐元明,定?也会给自家?姑娘做主,问?上一问?这聘礼的事情,安远侯府不在了,老主母便?也长卿做做主,再算算这嫁妆该如何应对。
可这回淮南王是来帮皇家?来要?人,那老主母和徐元明,便?也只好就着皇家?的规矩来。
太子本人没?到?,徐元明却是在门外迎着亲自来送聘礼的淮南王。只黄金便?见了三个整箱,每箱该是百两金…其余的绫罗绸缎,金银碗筷,珍宝各异,不计其数。
徐元明见过世面,处变不惊的城府到?底是有?的。只那些来徐府门前看热闹的百姓,一个个窃喜着交头接耳,都是来涨见识涨脸面的。苏杭一代?贵户人家?嫁娶,本也不是稀奇事儿?了,可出个皇家?的妃子,却是极少,皇家?王爷来送聘的开朝以来更是没?有?过了。
外头家?仆正一件件的将聘礼担子往寿松园里搬,因得是表姑娘的东西,徐元明也不好主张,只能来问?问?母亲的意思。
寿松园里,老主母却还无?暇顾及这些聘礼,正为了另一件事儿?发愁。
今日一早,金家?主母和金家?长媳都找上门儿?来了,一开口便?说要?退亲。两家?主母虽是姐妹,可牵涉到?子女婚嫁的事情上,都是咬紧牙根儿?的。
金家?说起来徐思颖夜半不归,怕已经不是清白之身。老主母又派人将二房徐元朗从府衙里叫了回来,拖着李氏一道儿?和金家?主母和长媳陪不是,说明那日的情形,他们家?徐思颖还不到?毁了清白之身,得要?被退婚的地步…
长卿原还陪着老太太的,却被被老太太支开了。说不关她的事情,人多口杂要?吵到?她腹中小皇孙,生生命明英扶着她回屋子里休息。
天气一热,长卿今晨害喜越发严重了些。外头那些事情再多再乱,她也有?心无?力了。一被明英扶回来屋子,刚沾着床褥便?睡了过去。等醒来的时候,外头的人声便?都也散了。
听明英打听得来,金家?看着老太太的面子,解释清楚之后,婚事也没?退。可早商量好的聘礼,金家?如今却不乐意给全了,直接给砍了一半。
长卿梳洗好,出来小堂里陪着外祖母用午膳。老人家?被闹腾了整整一个晌午,脸色果真不太好。长卿劝了好几回食,老人家?却也吃不下多少,倒是反过来劝她了,“你也顾着自己的身子,多吃点?儿?。”
长卿便?选了几样自己爱吃的素菜,好让外祖母安心,“金家?到?底还是给了外祖母些面子的,外祖母也别忧心了。”
却听得外祖母叹了声气,“还好到?底没?退亲,若是退了这门亲事,怕是都不好找了。聘金什么的,到?底是其次了…只怕那丫头嫁过去了,婆家?依然?总拿这回的事情挑刺儿?。”
说起来聘金,老太太这才想起晌午淮南王送的聘礼来。
等得长卿吃了两口,放下来筷子,老太太捂着长卿的手道,“太子殿下的礼数做得可是足了,算是给你撑起了门面儿?。”
老太太说着,将徐元明一早清点?好的聘礼单子,递过去长卿眼前。长卿这才看到?,光是黄金就给了足足三百两,其余珍宝、古董更是不剩枚数…这真要?陪嫁,以她现如今的身份价位定?也是陪不起的。
老太太看得长卿的脸色,猜到?几分孙女儿?是如何作想的。“你阿爹阿娘不在,那些东西我们徐家?也不能吞了。你且都带着回去京城,到?时候与你阿爹阿娘再商量。”
“我徐府里嫁外孙女儿?,你舅舅们也多凑了些银两。还有?我那一份儿?。怕是加在一处,也无?法?与太子殿下送来的作比…可我这里,都是从自个儿?当年嫁妆里拿出来的,你可莫要?嫌弃太少了。”
长卿捂着那份聘礼单子,又望着外祖母眼里,一时半会儿?什么也说不出来了。安远侯府不在,她本以为回来徐府里,也该是要?受人冷眼冷语的。可因得外祖母家?中坐镇,那些不好的话,她却是一点?儿?也没?听着。如今她要?回京城了,外祖母竟还如此为她打算…
长卿两颗眼泪没?擒住,方才落下来,整个人儿?便?被外祖母揽去了怀里,“傻丫头,哭什么?”
“我…我不想回京城了。”她抽着声儿?的,话也说得断断续续。后背被外祖母拍着,老人家?的声音却是笑?着的,“这是什么傻话?你不回去,我可养不起那皇太孙儿?…”
“……”长卿差些被逗乐了,直缩了缩鼻子,从外祖母怀里将自己支了起来,擦着眼泪咬咬牙道,“等我和阿爹阿娘在京城安顿好了,长卿让人来接外祖母过去住,长卿侍奉您养老。”
老太太笑?了笑?,“那可行,我还等着抱抱我的曾外孙儿?呢,到?时候我去了京城,能不能一次抱俩?”
长卿这才笑?了出声来,一旁明英也没?忍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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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杭州城中起来了阵北风,将多日来的闷热吹散了些。
太子的车辇来得早,停在门外好些时候了。长卿方才被徐府里一干人簇拥了出来。两日前,太子要?来接人的帖子便?送来了府上,外祖母一早找来杭州城里最出名的大裁缝,给长卿选了身深粉红的料子,作了新衣。
老人家?道是,“此行你回去京城,便?全当是起了个新头儿?,长卿你即将为人母是如此,安远侯和夫人回朝也是,便?一定?要?红红火火的。”
不巧的是,殿下的车辇也同?样挂着深粉的彩帆,长卿出来见到?,方才知道,是那日殿下和徐家?一同?商量好的。虽还不是大婚,不能用大红的眼色,可意头一定?得做足了。
殿下立在车下,却是一改平日里的玄衫,换上了淡色的竹袍。颀长的身影明明是立在北风里,可身上却如有?暖阳。那双长眸早早落在长卿身上,见得她被老主母送了出来,他伸手来她眼前,“过来。”
长卿抬手过去,袖口被北风揭开,里头是临行前,外祖母给她戴上的一对血玉镯,衬得那手腕儿?越发白皙了些许。那食指上,亦是金色镶玉的戒指,颇为繁复的雕工,倒是显得和女儿?家?这般的年岁不大相称了,那也是外祖母压箱底儿?的嫁妆…
殿下将她扶着上了马车,长卿坐来车辇小窗口上,方挥手再与徐家?一行长辈们道了别。长怀亦是随着内侍指引,上了两人身后的一辆马车,随着世子爷杜玉恒同?车了。
马车缓缓开动,长卿往车窗外探着,直到?再看不到?外祖母的身影了,方被殿下一把抱回了车里,“别乱动,你是受不得颠簸的。”
太子出城,淮南王大军相送。这般的场面杭州的百姓自然?没?放过,夹道儿?相送,蹭蹭喜气看看热闹,好作为今后一年半载茶余饭后的谈资。
马车行至城门前,却忽有?琴音传来。那泛音袅袅,不似凡间音色,长卿认得出来,是云鹤先生的琴声…随着那琴音看去,却只见云鹤先生就在马队将要?行过的大道上席地而坐,膝上那柄长琴,正是松石间意。
“是先生…”
凌墨见她起了身,眉间一紧,忙下令让大军停下,又亲自护了她下车。
长卿行至云鹤身前,一把将人扶了起来,“先生在这儿?太危险了,万一马车没?顾及…”话没?完,她却见得先生今日与往日不同?了。胡渣儿?都不见了,一身衣物?,也全换做了新的。
那眼眸深邃,双眉入鬓,嘴角勾着一抹淡然?的笑?意。
这才是江南第一琴师云鹤…
长卿望着他那模样,笑?了一笑?,“先生终于肯以真面目示人了?”
云鹤却扶着手中琴,与长卿拜了一拜,“我辈以琴相交。自打夫人去世之后,我可就未曾再这么好好弹过琴了,本以为再无?人听我流水之音,却终还是得来你这么个好徒儿?。”
云鹤说着,直将手中松石间意捧去了长卿眼前,“这琴既送了出去,便?早认了主人了。我方才那么弹了两下,都不随我的指头…你还是拿回去,好生驯养。”
不过几句话,长卿便?也听出先生话中的爱琴之意。她直盈盈一福,将那琴从他手里接了回来。“长卿多谢先生了。”
“先生日后多要?保重…”长卿看着他面色几分沉重,忙是话锋一转,“让刘家?阿婆早日给你物?色一个好师娘,管管你那喝酒的怪毛病。”
“……”云鹤被这么一戳痛处,方才那些风流倜傥全都抛诸脑后,“想再让我娶个恶婆娘来管我?去去去去,你快走、你快走…”
“……”方才还觉着别离可惜,这下直接变成赶人走了?长卿还想与他斗嘴的,腰身一紧,却被殿下一把环着接去了他身边。
却听殿下与云鹤先生客套起来,“有?劳先生了。孤让人护送先生回去?”
云鹤无?奈对太子拜了一拜,却对长卿摆着小脸色,“人家?这是醋了,我走了。你保重!”
“……”长卿无?奈,只好看云先生自行走去一旁了。
她手中还抱着琴,脚下却是一轻,重新被殿下抱回去了马车上。
马车缓缓往城门外去,留得身后的杭州城百姓悄声小议着。
“方才好似是云鹤先生。”“是,云先生将那松石间意送给了徐府的表姑娘。”